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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第一章

序 第一章

天空慢慢落着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纤细雪花,落在发红的,融化又凝固的又即将再次融化的 暗黑色岩石上,化成黑色的水。人们终于不再打仗了,他们手挽着手,背对着远方赤色狰狞的怪物逃跑,仿佛只要跑的够快,死亡就追不上他们。

”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喵呜的耳朵已经因为绝望的呼喊声而聋掉了,听不见命令式的请求。“

雪花上的荧光慢慢消失,变成了灰黑色的尘土,已经可以望见燃烧着云的火焰巨柱。奔跑的人如同潮水,而她觉得自己就是在熔岩中都屹然不动的砥石。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应该走了。“

”为什么是喵呜?为什么这个将死的世界千千万万的人中选中了喵呜我?“

”文明即将毁于我们的手上,而如果可能的话,文明应该重建在你们的手上。你们是英雄,无论是否能够离开这个注定没有阳光的星球,你们都会是我们的英雄,我们会在最后的时光里铭记念你们。“

”这是最绝望的死刑,那种完全不会知道自己会怎么死的死刑!喵呜我宁肯在这火柱中燃尽自己。“

”你们是英雄。英雄是不会退缩的,哪怕是昏倒了,失去了四肢,变成白骨,只要意识还在,英雄就不会退缩。你们都是英雄,是明知道死亡也不会退缩的,是面临着最艰苦的时间洪流都不会退缩的人,是挽救这个文明的英雄。“

”喵呜什么也不会,喵呜甚至没办法独自活着,为什么要选择喵呜我,为什么?这个英雄真的有价值么?我们的未来比你们的生命还要迷茫,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延续文明?“

”因为我们注定死在这里。“

那是一个地底生活许久的种族,为了回到阳光之下,带着引以为傲的现代科技反攻地面上的 龙,却在杀死龙之后被自己杀死。那是一个没有天空的种族,在还没有看到天空的时候就只能仰 望比山峰还要厚的黑色灰尘凝云。那是一个从来没有飞翔过的种族,却在第一次伸手向天空的时 候,发射了千颗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能不能成功的火箭,让最后的希望躺在没有试验过的冰箱里,将希望寄托在四万万年旅程之后的位置深空之中。

”喵呜自始至终也没能看见燃烧着云的火柱烧尽喵呜的家园,让喵呜的星球如同烧红的木炭一样发着光,喵呜的世界在云的下面,喵呜的火箭就算爆炸了也不会有人看见这片烟花,喵呜的星星,比向往了好久的太阳大很多……喵呜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喵呜会死在旅程上,喵呜总是会变成一个人,喵呜想哥哥了……“

” 或许,在冰箱中无知觉地死去是他们最后的善良了。“

第一章

那个失去记忆少女正像家养温顺的猫一样安静地蜷缩睡在两块沙发之间的凹地上,轻打着呼噜。头顶巨大的猫咪耳朵会随着最轻微的声音转动,最终朝向声音的来源,可那对巨大的耳朵不会叫醒它的主人。

“那条尾巴过分安静了,”雷总是希望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子会在做美梦的时候轻轻晃动自己的尾巴,但是,那条尾巴总是一动不动地垂着。“反正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在我快被孤独杀死的时候遇见了这个快被饥饿杀死的女孩子,一切都在朝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雷想着。

雷还记得那个下着大雨的奇迹夜晚:那时的雷吸食自己的孤独如同吸食毒品,一个人的时候,雷会不停地品味这些孤独,痛苦却停不下来。一个人的时候,雷会习惯性咬着自己的小臂,却连用力咬下去的勇气都不曾拥有,连雷自己都觉得自己软弱得无可救药。但是,雷遇见了她。那个下着大雨的的夜晚,谁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雷离开舒适但是很冷的家,漫无目的地走在大雨喧闹的无人街道。于是雷遇见了她,遇见了雨中那对无精打采的巨大猫耳朵和猫尾巴。在黄色路灯下印上金色的她回身望向雷的一瞬间,雷觉得他爱上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如同生活在幻想世界的可爱少女,雷觉得看到了他不停折磨自己的孤独时的幻想的根源,找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不存在于世的矮小身影。在下个她倒下的瞬间,雷就打算编纂一个永远不会坦白的谎言,在那个少女在雷的床上醒来发出“我是谁?我在哪?”的疑问的时候,那个谎言便开始了。

“妹妹,醒了么?喝一点粥吧!”

他甚至欺骗了他自己,克服了所有心理上的障碍去和两天前还不认识的幼小少女亲热如同亲兄妹,极尽他无处安放的温柔,倾注了他所有的爱。他在听见少女说失去了所有记忆之时故作震惊,却转瞬笑了起来,“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创造以后的回忆。”温柔地摸着少女的头,“哥哥不会再离开你了。”雷在睡前会对少女讲述着他幻想中的,编写了如他的孤独一样长时间的故事,那是他和他幻想中的一生伴侣的温情的,悲情的故事。

“那是我们曾经的日记,那时我们亲密如同夫妻,没有说话,但却了解彼此的心意,我们一直一直陪伴在一起……”

“哦!”

“不要这么呆呆的好么?哥哥好失望的说。”

“喵呜~”

雷摸摸这个在他边上的少女的头,少女没有躲开,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很平静很平静。

“怎么停下了?喵呜很喜欢听哥哥讲故事的。”

“该睡觉了,熬太晚对小孩子不好的。”

“喵呜以前是叫做栢么?为什么哥哥执着于这个名字却不经常这么叫喵呜?”

“并不是,妹妹你想叫自己什么?怎样都行。”

少女无法表达或者不想表达感情的时候会喵呜地叫着,无聊的时候也会这么叫,开心的时候,悲伤的时候,她会一直这么叫着,也会这么自称。雷曾经以为只有那些活在笔下世界的人才会这样。

“那喵呜就是喵呜吧,但是喵呜是谁呢?”

“遗失了自己的人谁也找不到不是么?你要自己去寻找自己,在梦里,在恍惚中,在一瞬间的灵感中。”

雷期盼了无数个夜晚的不孤独却的宁静生活终于来了,雷终于有了和自己一起睡却连疑心都不会起的妹妹,雷确定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睡觉吧,栢。”

那是雷渴求了同自己孤独的时间般长的理想中的幸福生活,他终于是那种令人羡慕,如同他自己所讲述般的“有着恋妹情结也有着可爱妹妹的怪人。”他终于告别了令他恐惧,令他上瘾,又令他痛苦的孤独,他再也没有多到如同浅海中的海藻一样的时间去纠缠他的网友,虽然他会在清晨醒来,有着无法令他再次入睡的疑问:“她是谁?曾经是谁家的孩子?”但是头顶那对巨大的耳朵总是告诉他不用担心占有她的一切后果,这是不会有过去和亲人的孩子,失踪后电线杆上也不会出现寻人启事,死去了也不会被行人注意到,然后孤独地在角落腐烂成碎骨。雷拉开窗帘,窗帘那边总是雷喜欢的阳光。在拉开窗帘的瞬间,睡着的栢很不满地发出了呜声。

“这是什么可怕的刑罚啊?”

“是阳光,早上了,起床了喵呜。?”

“喵呜从未见过太阳,”栢从床上坐起来,出神地望着西边青色的天空,“那是太阳么?喵呜感觉自己要瞎掉了,果然太阳好大好大。”

“不是,那是天空。”

雷觉得就算自己如这个少女般经历了无法想象的奇特事件,也不会忘记那副光景——有了精神的耳朵和尾巴,努力睁着看向远方的蓝色眼睛,赤身**坐在他的巨大双人床上而显得渺小和孤独的少女毫无顾忌地裸露着自己的白皙皮肤,有些蓬乱的接近白色的浅蓝头发流过被与枕头……

“我的妹妹天下第一可爱。”雷微笑着说。

“哥哥呀,两天说了十四回了,喵呜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喵呜那么可爱,一天说上一百回都不嫌多。”

那是清晨的宁静,栢最终还是把看向天空的眼睛收回,低头看着自己。

“果然喵呜还是很奇怪吧!喵呜和别人都不一样。”

“喵呜和别人一样才奇怪的说,哥哥也和他们不一样的。不过是多出了一对大耳朵和尾巴而已,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三只手、四条腿的人,多出个手指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大家都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外面的人都看起来一样的?”

“他们不一样,只是他们不允许自己与别人不一样,所以才把自己装的和别人一样。他们会把和他们不一样的人抓去研究所,让穿着白大褂的可怕怪人去研究不一样的人。”

早饭依然是粥,栢只是觉得没有上一回甜了,却更稠了。

“喵呜和哥哥的父母跑哪里去了?”

“父亲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母亲快要回来了。”

“喵呜梦见了很久以前,喵呜和大家一起生活的时候。”

“是啊,很久以前了,讲讲你的梦吧!喵呜。”

“那是一个有各色灯光的世界,没有阳光,没有天空,却有着到处生长以石油为生的奇怪真菌,在郊外开着发着荧光的美丽的花。那时候,没那么温柔的母亲手里无论是否有闲钱,都会去花店里买上几株修剪的不是那么好看的花,用每个月配额的石油用心浇灌。母亲是有些笨的,养的花总是不开花,却也不死,只是不停的疯长。父亲总是笑着母亲手笨,自己却也手笨。哥哥的手不笨,但是哥哥总是躲在安静的角落里摆弄着自己喜欢的小物件。喵呜会缠着哥哥,坐在哥哥怀里,或枕在他的腿上,听哥哥讲没那么枯燥的古生物:

所有的生命都起源于中心湖。在某一个雷电交加的奇迹之夜,硫磺与氰酸煮沸的中心湖中,出现了第一只多米巴原虫——那是一个椭圆形的渺小细胞,比尘土还要细小几分……

那是上帝的旨意,那些小小虫子自发地聚在一起,各行使各自的职责,如同小小的团体。那之后,湖水便热闹起来了。他们形成了各式各样的小团体,便有了不同的样子和地位——软体动物,节肢动物,后来还有了鱼……

每一个困倦的午后,她都会在哥哥腿上听着故事,只是她忘了而已。

可是龙出现了,它驱赶了喵呜的祖先,把曾经习惯了太阳下奔跑的喵呜们赶进了洞穴……”栢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雷,“然后喵呜的哥哥发现喵呜睡熟了,就把阳光放了进来,喵呜还没有好好看清过去哥哥的样子。”

“虽然我们现在不太一样了,但是你还是可以好好看看现在的哥哥啊!等新衣服到了,哥哥打算领着你去看看你曾经记得但是忘记的阳光之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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